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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要你三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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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安四年,中秋,天子祭月。

陰城長街,人來人往。民間無處不佳節,百姓們都忙著準備向月神祈福,祈求親人平安康健,其誠遠勝天子,盡管神界早已在歷史上消失,祥和喜樂的氣氛沖淡了風中的涼意,仍給予了他們希望。仙門孱弱,導致妖魔再入人間,人修興盛,人間以武道為尊,善惡無定,六界混亂不堪,但他們依然相信,象征著守護的神界遲早會重現,生活遲早會回歸原樣。

街市人頭聳動,熱鬧非常,鼓聲鑼聲談笑聲叫賣聲嘈雜,然而只要忽略各種聲音,眼中節奏就變得分外清晰起來。

匆匆腳步,不是行人,分明是流淌的歲月,瞬息千年。

長街盡頭走來一個人。

那是個男人。身材頎長,看不清面容,因為他渾身上下幾乎都藏在一件寬大的鬥篷裏。黑色的連帽鬥篷長長地拖垂於地,帽沿壓得極低,遮住了大半張臉,只露出那線條優美的、略尖的下巴和薄薄的唇,皮膚蒼白,仿佛常年不見陽光。

除此之外,能見到的就只有左手。

那只左手輕輕地拉著鬥篷右襟,阻止它隨步伐擺動,指節有點僵硬,修長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碩大的紫水精戒指,散發著幽暗的紫色光澤,神秘,華美。

奇異的裝束,天生的優雅,像極了黑暗的貴族,又好似來自冥間的邪靈。

街上行人們仿佛完全沒留意到他的存在,無一絲目光投向他,就連迎面沖他走來的人,也會自動繞開他而無所察覺。悠閑的姿態,從容的步伐,襯得往來的行人們更加倉促匆忙,也使得周圍發生的一切都如幻影般不真實。他就那麽緩緩地走著,行走在長街的人群中,漫步在歲月的空隙裏。

“近了,主人。”粗重的聲音不知自何處傳來。

身旁路人毫無反應,他卻開口了:“沒錯,你看我失去預知能力,一樣很容易找到。”

“那是你的氣息,你能感應它,與預知沒什麽不同。”

“當然不同,預知是違反規則,這不算。”

“你很會作弊,主人。”



城南有座柳府,褐色高墻將院子和後街隔斷,院裏草木蔭蔭,假山池塘,與尋常大戶人家的後園沒什麽兩樣。墻內此刻熱鬧無比,幾個丫鬟圍在假山旁,焦急地望著假山上那個小女孩。

“小姐,不能爬上面去!”

“快下來,會弄臟衣裳……”

女孩十來歲模樣,穿著鵝黃色衣裳,嫩綠裙子,雪白的臉,烏黑的發,杏仁眼,小尖鼻,精致得像是畫兒裏走出來的。

“要你們管!”她居高臨下看著眾丫鬟,語氣比幼時更囂張十倍,“再不走開,我就跳下去,叫娘知道了打你們!”

丫鬟們被迫照顧這個被寵壞的孩子,常吃苦頭,原本就不喜歡她,想她成日爬上爬下從未摔過,聞言也樂得不管,勸幾句便各自退走,圖個清閑自在。

女孩並沒意識到問題,她生得美,爹娘縱容,夫人們見了都誇讚,小公子們無不奉承,當然做什麽都不會有錯,趕走那些像蒼蠅一樣討厭的丫鬟,她只覺得意,站在假山頂伸長脖子往墻外望。

有時候人享受的其實只是追求的過程,得到結果,樂趣反而不如預期,墻外的風景並不新鮮,女孩很快就看膩了。

就在她百般無趣時,墻外出現了一個人。

奇怪的人,連帽黑鬥篷將他整個兒都裹住,分不清是男是女,縱使如此,他依然很……好看,特別是那只露在鬥篷外的手,每根手指都修長又漂亮,紫水精戒指散發著蠱惑的光,將她的心逗引得一顫一顫的。

他顯然知道她在看他,薄唇勾起。

那樣的笑是大人們經常有的,也是小孩子們最反感的。女孩馬上重重地哼了聲,挑釁地瞪他,同時高擡下巴,揚起了那張令她頗為自信的美麗小臉。

下一刻,她就傻住了。

那人徑直穿過墻走了進來!

無形的結界裏,主仆毫無顧忌地對話。

“怎麽是個女孩。”嘆氣。

“女孩不好?”半空中的聲音透著不解。

“若是男孩,我們會比較容易親近。”

“女孩也能親近。”

“男女有別。”

“主人,你居然能意識到這點。”

“好吧,”他終於笑起來,“我是說,我沒有足夠的把握能哄住她,為我效忠,早知道是女孩,來之前我一定會多做點準備。”

“我認為,你知道男女有別已經夠了。”

“藍叱!你說我表演這個穿墻術,能引起她的興趣麽?”

“你會嚇到她。”

事實證明他的辦法成功了,女孩非但毫無怯意,還滿臉崇拜地望著他,她曾經見過這種人,他們很厲害,會躍墻入戶,會許多奇怪的陣術,很兇很可怕,爹爹說他們是人修武道的,都很壞,可她才不怕!這個人穿墻進來,他也是武道的吧?還是……仙長?妖魔?

“終於見到你了,”他友好地朝她伸出那只戴戒指的左手,“你沒那麽膽小,很好,我該叫你什麽呢?”

聲音死氣沈沈,卻帶著奇特的魅力,一點也不難聽。

女孩回過神。

雖然他的臉被鬥篷帽遮住了,可是她從聲音感覺到,他是個男人,比她大,比爹爹要年輕多了。

她立刻從假山上跳下來,囂張地指著他:“你是誰?敢偷偷進我家來?”

“我叫月,月亮的月,天黑就會出來的月亮。”

“我才不喜歡月亮!也不喜歡天黑!”女孩鄙夷。

“是嗎?”他有點意外,“很多人喜歡月亮,尤其是今晚,你為什麽不喜歡呢?”

“我就是不喜歡!”女孩得意了,“你也像個壞蛋!再不走,我叫她們趕你出去!”

……

“主人,她真不討人喜歡。”

“我讚同。”

……

“餵,你怎麽不說話!”女孩惡意地踢他的腳,“你的眼睛都被遮住了,怎麽走路呢?”

“嗯……”他答道,“我把眼睛拿下來了。”

女孩完全不怕這種詭異的回答,嗤道:“你嚇我的!”

他稱讚:“真聰明。”

因為這句讚揚,女孩態度稍微好了點,轉轉烏溜溜的眼珠,甜甜地笑:“你不像是武道的壞人,你是神仙嗎?”

“算是吧。”他點頭,答對了一半,這不算欺騙。

女孩卻感到惱怒了,平日裏只要她撒嬌,對方沒有不喜歡的,偏偏這個神秘的陌生人仍是無動於衷,連彎腰的意思都沒有,於是她再也不客氣,態度轉回惡劣:“你來我家做什麽?”

他仍是居高臨下俯視她,聲音多了幾分誘惑:“我來找你。”

“找我?”女孩疑惑,她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啊。

他點頭:“沒錯,我來開啟你的命運。”

女孩聽不懂:“什麽命運?”

“或許我該換個說法,”他摸著下巴想了想,道,“就是……你不應該繼續留在這裏,我來找你,讓你走出這個院子,做很多大事。”

女孩高興了:“我可以出去玩嗎?”

“當然可以,”他轉移話題,“你願意接受就好辦了,在此之前,我還會給你相應的補償,唔,聽不懂嗎?簡單地說,你未來的命運由我開啟,我能給予你的補償是,你願意要我的三天,還是替你做三件事?當然,你也可以選擇放棄這個交易,我將從未出現過。”

女孩不懂什麽開啟命運,可是她聽懂了關鍵的話:“三天?三件事?”

見她有興趣,他主動解釋:“我會替你做三件事,或者,你選擇要我的三天,這三天裏我都會聽候你的吩咐,盡量滿足你,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。”

“要三天,你要聽我的話!”女孩沒有絲毫遲疑地作了決定,並為自己的聰明得意洋洋。

三件事算什麽,三天可以做多少事啊!毫無疑問,這是多數小孩子認為最聰明的選擇,如果換成個大人,也許就會考慮下了,可惜女孩還不會想那麽長遠,此刻她考慮的是如何刁難他,一定要是他辦不到的事!

“爹爹說上個月文昌公主渡海遠嫁,你知道海在哪兒嗎?”

“當然知道,”他松了口氣的樣子,“那麽,我們的交易開始生效了?”

女孩趾高氣揚地命令:“你是我的下人,我要你帶我去看海,像公主那樣!”

“好,你就是我的公主,”另一只漂亮的手也從鬥篷裏伸出來,他俯身抱起她,“現在,帶公主去看海。”



九天之上,雲朵自身旁掠過,冷風自身旁刮過,黑色鬥篷仍是靜止不動,他就這麽抱著她在雲間穿移,頭頂傳來沈重的嘆息聲。

“你嘆什麽氣,她自己選擇的,不關我事。”

“主人,你真是不擇手段。”

誘惑的目的達到,薄唇噙笑,無端透出幾分邪惡,可是女孩根本沒留意到這些,她不停地在他懷裏尖叫、大笑,眼前發生的一切是她從未經歷過的,令她感到新奇又刺激——他們在天上飛!像鳥兒一樣,飛得這麽高,都看不清地面的人!

“會飛呀,你真的是神仙!”

“我是惡魔。”

女孩馬上表示不屑,誰信啊,奶娘說惡魔長得很醜還會吃人心,她看不見他的臉,卻知道他長得一定很好看,也不會吃人,他就是故意嚇她的。

頃刻,腳底傳來奇怪的聲音,“呼——嘩——嘩——”空悠悠的,好象風吹過樹林,就是聲勢更壯些,還有奇怪而悠長的鳥鳴,不似普通鳥雀發出的。

女孩連忙側臉看。

水,好多的水!

不是平日見慣的池塘和湖,這裏的水很不尋常,遠非池塘江河能比,廣闊的水面望不見盡頭,一直連到天邊,映著天空,呈現出藍幽幽的顏色。

女孩呆呆地瞪大眼睛,她有生以來從沒見過這麽多這麽美的水,波濤蕩動,高高的白浪卷起,沖擊著岸邊的礁石,超出想象的壯觀,太令她震撼了!尖叫的也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水鳥,那些鳥兒生得都比別處的鳥兒有氣勢,它們絲毫不懼怕風波,在浪間拍著翅膀穿掠。

響聲聽在耳中越來越大,他抱著她穩穩地落在了一塊礁石上。

海浪拍打礁石,可以感受到來自地面的震動,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這麽多水,女孩感到畏懼,將探出的半個身子縮回了他懷裏。

“這兒真的是海嗎?”

“當然。”

女孩歡呼。

以往她吵著要來看海的時候,爹爹他們總說海很遠,教認字的先生也這麽說,可是現在他辦到了,他真的能帶她來看海!別人做不到的,他能!

想到他是自己的下人,女孩更加得意,膽子也壯了,她伸手接下一滴飛濺的水沫,然後抹到他的下巴上,哈哈大笑。

他沒有生氣,只是饒有興味地勾著唇角任她鬧。

貪圖眼前快樂的小女孩,渾不知自己在這場交易裏放棄了什麽,那是擁有未來的權利。

“公主,海看過了,我們要回去嗎?”

這種請示的態度讓女孩喜歡,她哪裏舍得,抱緊他的脖子連連搖頭:“我不回去!”

“你爹娘會著急。”

女孩別過臉:“就不!”

面對她的任性,他沒有強迫,而是變出一葉潔白的小舟,抱著她坐上去,順著浪花蕩到海的另一邊,那裏是一望無際的沙灘,潮水退去,沙灘上留下很多貝殼,礁石縫間還有很多大個兒的、張著大鉗亂爬的海蟹。這簡直是女孩有生以來玩得最盡興的一天了,在海灘上跑啊跳啊,還撿了很多美麗的貝殼!

他一直站在那裏看,紋絲不動,像塊黑色礁石。她去抓螃蟹,反被螃蟹夾住了袖子,嚇得尖叫著跑回來求救,他也只是彎腰替她拿掉螃蟹,然後就任由她哭。她哭了許久仍換不到半句安慰,賭氣又玩去了。每次她帶著螃蟹回來,他都耐心地替她拿掉,什麽也不說。她故意被螃蟹夾住了手指,疼得大叫,流了不少血,他只用手輕輕一拂,傷口就消失了,連道疤痕都沒有。

到最後,女孩終於覺得無趣了,生氣了,也玩累了。她左手抓著只螃蟹,右手拿著幾個貝殼,下令:“帶我回去!”

他順從地抱起她。

小小身體幾乎全被黑鬥篷蓋住,這個懷抱沒有奶娘的柔軟舒適,有點冷,也有點硬,偏又帶著無窮的吸引力,令她打從心底裏喜歡,於是她忘記了生氣,將頭深深地埋在他懷裏,睡著了。

回到院子裏已近掌燈時分,女孩被喚醒,發現手上只剩了兩只貝殼:“我的螃蟹呢?”

“你睡著的時候,它跑掉了。”他將她放到地上。

女孩責問:“你怎麽不看好它?”

他很有風度地解釋:“你沒有吩咐我那麽做,公主。”

女孩啞口無言,瞪著他半晌,恨恨地將貝殼藏進懷裏。

中秋之夜,圓圓的月亮已經升起,園中各處也掛起了燈籠,丫鬟們著急地四處尋找她,幾次從她面前跑過,都跟沒看見二人似的。

女孩見狀覺得有趣:“明天我們把她們也帶上吧。”

“不行,”他不客氣地拒絕,“交易只限你我,並且今日之事你不能告訴別人,否則我將不再聽你的話。”

女孩自小被寵壞了,有著極重的逆反心,別人說不許,她就偏要那麽做,但不知為何,她隱約察覺到這個人說的話是真的,最重要的是,她現在還舍不得失去這個稱心的下人,因此她沒敢堅持,只是不高興地撇了嘴。

他禮貌地擡起一只手:“公主,你該去吃飯了。”

“小姐,你去哪兒了,夫人叫你吃飯,完了還要賞月呢!”

“總算找到了,啊,衣裳弄這麽臟!哪來的沙子!”

……

找到她,丫鬟們全都松了口氣,圍過來埋怨,刁蠻的女孩破天荒地沒有發脾氣,只拿眼睛盯著旁邊那個男人,她知道,這些討厭的丫鬟都看不見他。

肚子咕咕叫,女孩最終屈服了,不放心地囑咐:“你不許走,等我!”

“好的,公主。”

女孩這才滿意地仰起臉,大模大樣地走了。

“我還是喜歡善良乖巧一點的孩子。”他望著小小的背影嘆氣。

須臾,半空有聲音傳來:“我以為你會喜歡同類,主人。”



用過晚飯,女孩早早地逃離了賞月宴,反正爹娘只管弟弟,丫鬟們都不聽話,還不如去找那個“好玩的下人”呢!對於她的任性,所有人都見怪不驚,丫鬟與奶娘被她趕出房,反倒樂得省心,自去賞月吃果子。

月光如銀似水,千裏一片白,他抱著她坐在房頂上。

對女孩來說,賞那個冷冰冰的無趣的月亮,遠不如眼前的神秘仆人來得有趣。她想到什麽,直起身問:“你真的叫月?月亮的月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我叫柳梢。”

他“哦”了聲,顯然不太感興趣。

女孩感覺被忽視,再次強調:“你叫月,我叫柳梢,你不知道嗎?”

“這有關系?”

“當然,”女孩賣弄,“先生教過,月上柳梢就該安歇了,月上柳梢,月是你,柳梢是我。”

“月上柳梢……”他停了半晌,突然笑起來,“幸虧你是個小孩,以後不許在我面前念這種不純潔的東西。”

“怎麽了?”

“沒什麽,我想把你丟下去。”

房頂很高,摔下去肯定很疼,女孩心虛地朝下望了眼,抱住他的脖子:“嘿,你敢!”

“當然不敢。”他答得認真。

女孩得寸進尺,又開始折騰他,她突發奇想,指著天空命令:“我要下雨!”

他答了聲“好”,緊接著頭頂就有雨絲飛落,在燈光下細如牛毛,飄飄灑灑,晶瑩可愛,無數雨絲映襯天空,那輪圓月看上去就更加美麗了。

這也能做到!女孩張大嘴巴,接著板起小臉:“我不要下小雨,要大雨,全城下大雨!”

他有點為難:“許多人在賞月,怎麽能下大雨呢?”

“我就是要讓他們賞不了月!”女孩得意地堅持。

“真是惹人討厭的小公主啊。”他笑著揚起一根手指,瞬間,平地裏便刮起了風,大片大片的烏雲朝這邊天空聚集過來,嚴嚴實實地蓋住了月亮,四處開始傳來嘈雜聲,家家戶戶都在驚呼,園中丫鬟們也忙著搬桌子椅子收拾東西回屋,亂成一團。

“真的要下大雨了!”女孩歡呼。

“你讓他們多麽掃興。”

“我喜歡!”



閃電破空,雷聲滾滾,大雨傾盆。兩個始作俑者狼狽地逃下房頂,他抱著她進了房間,將她放到床上,她卻害怕打雷,拉著他的手不許他離開。

不多時,急促雜亂的腳步聲響起,至門外停住。

“柳梢兒?”婦人輕喚的聲音。

“夫人,門上了閂。”

房內,女孩緊張地豎著耳朵聽,示意他別作聲,小聲解釋:“是娘和奶娘。”

“她不是最怕打雷的嗎,怎的一個人關在屋裏?”婦人疑惑。

“是睡著了吧?”

女孩故意作出翻身的動靜,發出細微的鼾聲。

“果然睡了,這個惹事精,定然又有什麽不滿意了,”婦人笑道,“難得她不鬧,走吧,景兒今晚好像吃多了,我得快些回去。”

“那……小姐今晚一個人睡?”奶娘試探,小孩子獨自睡覺難免踢被子著涼,到時伺候的人恐怕會挨罵。

婦人惦記著兒子,想破門吵醒她恐怕又有一頓鬧,左右女兒胡鬧這麽多年都沒生過大病,於是頭疼地道:“罷了,你們就在隔壁睡吧。”

腳步聲消失,女孩確定眾人遠去,立刻停止表演,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,然後便癟著嘴賭氣。

“你在騙她們。”

“我不喜歡她們!”

他很意外:“為何不喜歡?”

她更加意外,歪著腦袋瞧了他片刻,反問:“我為什麽要喜歡?”

“理由嗎,”他引導她,“她是你娘,她生了你。”

“她生我,是因為喜歡我嗎?”

“嗯……”從未遇到過這種問題,他斟酌片刻,給出一個自認為合適的答案,“應該是她喜歡你爹,願意為他生孩子,傳宗接代。”

她更加理直氣壯了:“她為我爹才生我,我為什麽要喜歡她?”

給予毫無教養的溺愛,整日將她拋給丫鬟奶娘照顧,這位母親更重視的顯然是將來當家的兒子。於是他笑起來:“我很驚奇,你這話還有一點道理,好吧,我承認,你有不喜歡她的理由。”

大不孝的話,換作別人早就嚴厲教訓了,但顯然,這種荒謬的讚同更對女孩的脾氣。

出乎意料,女孩也沒有就此得意,她低著頭想了半日,頗為鄭重地宣布:“我還是會喜歡她一點,她對我很好,會給我很多好吃的和好看的衣裳,還會來看我,雖然她經常不理我,只疼弟弟。”

“真是有良心啊,”他又笑。

女孩沒有精神去追究他說的真話假話,她真的困了,於是沈沈地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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